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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5章 洛淮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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馬車是陳氏商號備好的, 自是妥帖舒適, 然而遲長青卻很不放心, 將馬交給下人,自己也入了車,豈料才一進去,便看見小啞巴在抹眼淚, 他一驚, 連忙道:“怎麽哭了?可是有人欺負你?”

洛嬋拭了淚, 一雙漂亮的眼睛紅紅的,仿佛兔子一般, 瞧著甚是可憐, 卻還是在遲長青的手上寫畫答道:沒有人欺負我。

遲長青只以為她還在因為之前的事情後怕, 心中微痛,將她攬入懷中, 低聲安撫道:“嬋兒別怕,這種事情以後不會再發生了。”

洛嬋紅著眼點點頭, 又搖搖頭, 短短的幾息之間,她眼中又盈滿了淚意,如斷了線的珠子一般,吧嗒吧嗒往下掉, 看得出她已竭力忍耐了,遲長青終於覺得不對,小啞巴雖然嬌氣, 卻不是喜歡哭哭啼啼的性子,便慌張問道:“到底怎麽了?”

洛嬋這才滿眼含著淚,在他手心裏輕輕寫著:我爹娘是不是有事了?

遲長青瞬間啞然,他險些忘了,小啞巴這樣敏感,他事先與陳思遠商量好的說辭怎麽騙得過她?

他一時間不知該如何作答,洛嬋見他這般情形,哪裏有什麽不明白的?心中的猜測得到了證實,痛如心絞,她終於忍不住無聲慟哭起來,眼淚如斷了線的珠子一般串串滑落,滴在了遲長青的手背上,灼燙無比,像是要一直燙到了心底去。

他緊緊地抱著心愛的女子,喉頭哽住,心裏想著,原來這世上是真的有感同身受的。

……

回村的時候正是正午,陳思遠一行車馬浩浩蕩蕩到了小橋灣,引來諸多村民圍觀,在遠處探頭探腦地瞧,一邊嘮嗑,琢磨著這又是哪一號人來了,這麽熱鬧,待瞧見遲長青抱著他媳婦下車來,眾村民都恍然大悟,原來是長青家的客人。

滿貴媳婦也在人群中,見了洛嬋,心裏略略松了一口氣,這時有好事者叫她道:“哎,說起來奇怪,滿貴嬸子,昨天下午長青他不是騎著馬跑出去了嘛?匆匆忙忙的,是什麽事兒啊?”

“我也看見了,”另外有人不滿地抱怨著:“火燒眉毛似的,險些把我家的牛犢子嚇到河裏頭去。”

滿貴媳婦其實也並不是很了解其中的內情,但是她知道村裏這些婦人們愛嚼舌根的性子,哪裏敢透露半個字?再說了,昨天也是她的疏忽才導致洛嬋出了意外,心裏愧疚了一晚上,這會便笑道:“我也不大清楚,可能是長青家裏來親戚了吧?你看這一大批人和車馬,不得要人去接啊?”

其餘人想想也是,又遠遠看了幾眼,那些車啊馬啊,還有作隨從打扮的人,咂了咂嘴,道:“這些人看起來有些來頭呢,你們瞧,那馬車跟平常人的不一樣,又大又漂亮,我去城裏都沒見過這麽好的馬車。”

“咳,人家長青這是從京城裏回來的,就是不一樣。”

“是啊是啊。”

眾人一邊說著,一邊各自散了,眼看晌午到了,男人們從地裏做完活兒回來,還要備好飯菜哩,村民們散開之後,滿貴媳婦便也往自己家的方向走去,路過遲長青家門口時,扭頭往裏面看了看,沒看見洛嬋,只看見遲長青站在院子裏,側著身子與一個年輕人說話,那年輕人與他差不多的年紀,穿著一襲深藍色的錦袍,手裏拿著折扇,神色溫和,倒是長青的表情凝重,擰著眉頭,仿佛遇到了什麽難事。

滿貴媳婦只看了幾眼,兩人的感覺都十分敏銳,不約而同地扭頭看過來,她有點尷尬,但還是立即招呼道:“長青啊,吃飯了沒?”

遲長青抿著唇,和氣道:“還沒有,嬸子準備回去麽?”

“是呢,”滿貴媳婦搓了搓手,又試探著道:“你媳婦怎麽樣?”

遲長青簡短地答道:“她沒有事,讓嬸子跟著擔心了。”

滿貴媳婦心中的大石這才落下來了,連忙擺手道:“沒事就好,沒事就好,哎……”

她又見那年輕人在旁邊,不好多說,把話又咽了回去,道:“那,那我先回去了,有什麽事情你只管知會嬸子一聲。”

遲長青道了謝,滿貴媳婦這才走了,臨走前她忍不住回頭望望,卻見遲長青仍舊在低聲與那年輕人說話,兩人通身的氣派與這遲家莊格格不入,就仿佛他們才是同一個地方的人。

滿貴媳婦一邊走,一邊想,還有長青他媳婦也是,哎,也不知是什麽來頭。

等滿貴媳婦走後,陳思遠才繼續道:“如今她已知道了洛相的死訊,你打算如何?”

遲長青還未回答,他又道:“我的意思,你暫時萬不要回京師。”

聞言,遲長青便擡起眼看他,意思明顯,陳思遠嘆了一口氣,道:“最近京師真的不太平,你眼下回去,我怕洛澤之要提刀來砍你,還有一個洛淮之。”

遲長青眼神疑惑,陳思遠嘖了一聲,低聲道:“你拐了人家的掌上明珠,我聽說洛澤之兩兄弟從大理寺出來的第一件事,就是滿京師搜羅他們妹妹的下落,有不長眼的人說,洛嬋在那一夜跟著你被燒死在了將軍府,豈料這話傳到了洛澤之的耳朵裏,竟親自把那人揪了出來,用馬鞭抽了個半死,最後還給掛在了城墻上,險些鬧出人命來。”

遲長青無言,又道:“他還做了什麽?”

陳思遠輕咳起來,像是忍不住笑意似的,神色古怪,最後才虛虛握拳,掩口道:“咳……他派人把你們將軍府的院墻全部給推了,聽說還要找……咳咳,找你的骸骨……”

遲長青嘴角抽了抽,他早知道這位脾性暴躁,很不好惹,卻萬萬沒想到他連這種事情也做得出來,若當日真的發生了什麽,他懷疑眼下恐怕連自己的墳都要保不住了。

陳思遠簡直笑得不能自制,眼角眉梢都是幸災樂禍,道:“好在,他才挖了院墻,就被聞聲趕來的洛淮之攔住了,兄弟倆大吵了一架,之後就分府而居了,京師如今流言滿天飛,就連街頭巷角的八歲小兒都知道洛家兩兄弟鬧翻了,見面眼紅,仇人也似。”

遲長青沈默,道:“是因為洛澤之?”

陳思遠訝異,道:“你怎麽知道?”

遲長青回頭看了看屋裏,門窗緊閉,小啞巴顯然還在休息,他才低聲道:“這些事,先不要叫她知曉,其他的,待之後再說。”

陳思遠心領神會,道:“這是自然。”

又聽他語氣,極有可能會回京師,忍不住又開口勸道:“你還是再考慮考慮,如今的情況,你若回京師,無異於自投羅網,這才過了多久,你真當無人記得你了麽?”

他深吸一口氣,道:“如今的京師,已與從前大不相同了,今上養了一批金龍衛為耳目,專為監視朝臣言行,又另設禦史臺,監察彈劾群臣,把都察院的活兒都給做了不說,但凡是被彈劾過的,殺頭的殺頭,發落的發落,若說,如今朝野上下,群臣人心惶惶,上朝下朝連句話都不敢說,生怕被打為朋黨。”

說到這裏,陳思遠頓了頓,繼續道:“禦史臺中丞你可知是誰?”

聞言,遲長青順口問了一句:“誰?”

陳思遠低聲說了一個名字:“是洛淮之。”

……

“他現在就是一條狗!”

一名身著青色官袍的年輕官員低聲罵道:“王大人何時得罪了他?竟叫他害得落得如此——”

“慎言!”另一官員立即喝止好友一聲,然後緊張地四顧左右,見無人註意,才又略帶責備的意味道:“隔墻有耳,你就不怕被人聽見麽?”

那青袍官員表情一怔,顯是也有些後悔自己剛剛的沖動,旁邊那官員重重嘆了一口氣,苦口婆心道:“事已至此,多說無益,你我也管不了別人,還是先管好自己吧,各人有各人的命。”

青袍官員不由忿然道:“難道就任由他們這樣下去麽?王大人不過是酒後感慨了一句,也被禦史臺彈劾了,皇上竟然不由分辯,直接當朝庭杖,這、這簡直……”

看得出他極力忍耐了,沒將後面那些大逆不道的話吐出來,只是壓低了聲音,又重覆著恨恨罵道:“洛淮之如今就是皇上的一條狗,見誰咬誰的瘋狗!”

他才說完,便感覺袖子被人用力一扯,青袍官員下意識回頭,卻正見著一行人自朱門外而入,順著游廊往這邊走過來,打頭那個人穿著朱色的官袍,容貌溫雅斯文,眉目清朗,翩翩君子,如一塊被打磨得光滑溫潤的白玉,令人見之則如沐春風。

而這兩個官員卻並不覺得如沐春風,反而愈發提心吊膽起來,僵在那裏好一陣子,最後眼看著一行人走近了,那官員才一拉自己的同僚,硬著頭皮迎上去,擠出笑臉來:“下官拜見洛禦史,禦史大人這是要去哪裏?”

洛淮之眉眼微動,看向他,露出一點儒雅的笑意,溫和答道:“皇上有旨意,令我入宮面聖,兩位這是下值了?”

那兩人生怕招惹了這位,哪裏還敢問他入宮面聖是為了什麽事情?連忙順著話頭說是,剛剛下值,正準備離宮,洛淮之便笑笑,道:“那就不耽擱二位了,請吧。”

他說著,還略略側開身子,讓出路來,那兩名官員誠惶誠恐地離開了,走得比跑得還快,仿佛見了什麽洪水猛獸也似。

洛淮之表情不變,只靜靜地看著,目光幽深如晦,叫人看不清楚他在想什麽,直到旁邊的太監小心提醒道:“洛大人,時候不早了。”

“嗯,”洛淮之轉過身來,繼續不緊不慢地往前走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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